據說心情愉快可以加強免疫、促進健康,所以北日本醫院每年都會為住院病人舉辦「同樂日」。
於是就有了今天的情景:醫院大堂和花園綴滿彩帶和氣球,藝人穿梭其中,有表演魔術和雜耍的,有做造型氣球和小玩意兒的,也有派發小零食的攤位,儼然是個小型嘉年華會。
在一片色彩繽紛的熱鬧之中,霧島手裡拿著飲料早已喝光的空紙杯,站在不顯眼的一角,心裡慶幸這種場合雖然必須出席,倒不必怎麼應酬。在酒會上和教授們談笑風生他是游刃有餘,但面對難得開懷歡笑的病人們,他卻不知道怎樣應對。
不遠處,護士們牽著幾個拿著氣球的孩子,說說笑笑地走過。霧島下意識地往陰影處退縮了兩步。
快樂的小孩特別令他不自在。
「喔,霧島醫生在乘涼啊。」
身後有人口齒不清地說。
霧島猛然轉過頭,差點撞上......一支糖梅子。
「幹嘛?」他抽了口氣。
來者是朝田,一臉滿不在乎地把糖梅子湊到他跟前,自己也含著一支。
「不吃白不吃。」
他把霧島手裡的空紙杯拿走,把糖梅子塞進他手裡。
「聽不清你說甚麼。」霧島說。頓了頓,又道:「不喜歡糖果。」
朝田聳聳肩。霧島看看他又看看梅子,終究還是沒好氣地吃了起來。
沒吃兩口就留意到朝田的表情。「笑甚麼?」
朝田拿開嘴裡的糖梅子。「第一次見人闕著嘴吃糖果。」
「沒有闕嘴。」
「有。」
「沒有。」
「有--欸,攝影師!」朝田突然朝另一邊招手。
「來了!」
拿著拍立得在場地到處替人拍照的攝影師愉快響亮地應了一聲,小跑著向他們走來。
「兩位醫生要拍照嗎?」
「是的,請替我們照一張--不,照兩張。」
「喂,我並沒有說--」
沒人理會霧島的抗議。
「就,在這裡就好。」
「好的,請兩位笑一個喲--」
咔嚓。
「我們來看看這張,噢,拍得非常好,但兩位要笑得用力點喔。好,再來--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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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所以我們拍這種照片做甚麼?」
霧島啜了一口糖果,皺著眉頭問道。他手裡拿著其中一張照片,照片上他和朝田並肩站著,各拿一支糖梅子;朝田一貫的沒表情,他自己嘛--無可否認地,有一點闕著嘴。
整個就像是拍壞了的民間小吃宣傳照。
朝田一手拿著另一張照片,一手拿著棒糖,把裹在梅子外層的硬糖咬得咔咔作響。「我們沒有合照過。」
所以呢?霧島想問,但糖梅子的味道在舌尖酸酸甜甜地化開來,融化的糖汁暖洋洋地流過喉頭,,彷彿直淌流到心裡去。最後,他只喃喃說了句「傻瓜似的」,把照片揣進白袍的口袋裡。
朝田在喉嚨裡發出了一個介於「嘿」和「哼」之間的聲音,大概是笑了出來,但他咬著糖果,霧島實在也說不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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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天回家的路上,霧島心裡突然冒出兩個問題:
客廳櫃子上那張和美紀的合照是不是該換下來?
朝田會把他們的合照放在哪裡呢?
前一個問題令他莫名地輕快,後一個問題卻教他煩惱不已。
註: 這裡說的糖梅子是醃梅子外面用稠糖漿裹起來再凍住的那種小吃,孤狗沒找到中文叫甚麼,只好按照糖葫蘆的叫法自己亂取了個中文名orz